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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糖all的女人

一起跳广场舞啊(飞咻)


  城北边的那条老街胡同已经很有一些年龄了,据说是一条清代留下来的小作坊街改建的。
 
  胡同开口朝北,阳光充足,但是因为远离市区,交通不便,房价较低,所以里面住的多半都是些老人。

  前些年政府在胡同口建了一个小广场,本来名义上是给这些老人用来散步散心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广场摇身一变,变成了胡同里的老人最喜欢的聚会地点。

  老年人的聚会,没有美食,没有麻将,而是一种大众运动――广场舞。

  各种颜色衣服的大妈在这里施展自己的舞姿,甚至里面还混入了几个老大爷。

  拉帮结派严重,按照地盘人数选曲划分势力,谁有音响谁就是头头。

  经常混战,靠近花坛的李大妈喜欢将自己的音响声音放到最大,盖过其它所有音响。胡同口的张姨也从不服输,水桶腰扭的比谁都带劲。

  就这么看下来,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却也隐隐透出一股子热闹劲儿来。

 

  这天大中午,太阳正值当头上,许多街坊看着阳光好,吃完午饭都跑出来晒衣服晒太阳。

  
  “哟,闵大爷,又来跳广场舞啊?”

 
  三栋的陈大妈挽着花里胡哨的袖子,正在和她的十二三岁的孙女儿在楼下抖着刚洗的衣服上的水。
 
  忽而见着从楼上下来一个人,便扯着她的破锣嗓子叫着。

  来人一头白发,虽然看起来已经布满皱纹,但是白皙细腻的皮肤依旧像二三十岁的青年一样。
  他眯了眯小小的三角眼,也学着陈大妈的嗓子回应着她:“是啊。”

  把陈大妈眼睛都要乐没了。

 
  闵大爷刚在楼下站定,在他后面又下来一人,直挺的背脊让他显得比闵大爷要高一些,白发中还杂加着黑发。也是一位老人,但是看起来比闵大爷要年轻一些。

  他一身黑色套装,宽松的阔腿裤,左边还扛着一个半大不大的音响。那音响把他压的半个肩膀都低了不少,但是他还是乐呵呵的笑着。

  就算到了这个年龄,他的一双大眼也丝毫没有被老花眼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侵蚀,看起来依旧漂亮有神。

  陈大妈一见,立刻一脸艳羡:“闵老,你说你福气多好,我之前喜欢跳广场舞的时候,从来没人给我扛音响呢。”

  被叫闵老的那位听得这话,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老伴儿。他脸上正有一滴汗落下来,闵老赶紧走过去给他了擦。

  然后揪着自家老伴儿的衣角往广场那边赶,还不忘回头和陈大妈告别。

  陈大妈一脸笑意的看着那俩老头儿离去,她孙女儿扯了扯她外婆的衣服,小声询问道:“外婆,那个爷爷的老伴儿也是个爷爷吗?”

  她孙女儿正值长身体的年龄,个子已经和微微驼背的陈大妈差不多高了,一头长发黑亮黑亮的,都被服服帖帖的挽了起来。

  陈大妈立刻一脸做间谍的样子,小心凑到孙女儿耳边说:“对啊,据说两个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一直没去领证儿,也没有孩子,就两人儿一直走了这么多年呢。”

  女孩儿正在受教育的时期,听得这话这语气,便像受了什么了不起的教育一样,对那俩老头儿肃然起敬。

  陈大妈又说:“俩老头子在一起也不容易,估计年轻时也没少受白眼,你听话,碰到俩爷爷能帮的你就帮帮哈……”

  孙女儿乖巧听话的点了下头。
 

  广场上来的人已经不少了,一看见闵大爷和他老伴儿都热情的打招呼。

  要说为什么闵老的认知度为什么这么高,因为闵老和广场上的人都不一样。

  他自成一派,没有加入任何势力斗争。他自己有一个音响,跳舞的时候也不会把声音放多大。
  他只占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和别人一起跳舞。每次他跳舞的时候,他老伴儿就坐在他面前的花坛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要说到他这老伴儿,也算是一传奇人物。

  这胡同的人多半只知道他姓金。一双桃花眼老了也炯炯有神。从松垮的面部也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来。

  这金老头儿年轻时估计也是一把好绝色。

  据说他当年是城里有钱人家的金少,嚣张跋扈,年纪不大的时候凭借着那一张风流脸干尽了风流事儿。

  结果某一天碰上了这闵姓,马上就从良了。

  后来金家里的人都反对,这金老就非常干脆的和家里人一刀两断,带着闵姓远走高飞。直到老了才回来在胡同里定居。

  这么多年两人也没结婚没领证没有孩子,就风里来雨里去柴米油盐过了这么多年。

 

  前段时间闵老迷上了广场舞,每天吃完三餐以后总得来广场上扭一段。

  金老对此非常支持,还特地去街上给他买了一质量上乘的音响。怕闵老那小身板扛不起,他就每天帮闵老把音响扛到广场上,等着闵老跳尽兴以后,又扛着音响回去。

  对于金老头儿年轻是是否嚣张跋扈,胡同里的人也都保持怀疑,毕竟接触过金老的人有一个统一的印象就是这老头儿脾气好,说什么都乐呵呵的傻笑,一张四方嘴看起来格外亲民。

  恰是那闵姓老头儿,脾气不是很好。心情好的时候会打招呼,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冷着一张脸,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两个男人过了这么多年,放在现在,也还算是一件新鲜事儿。
  在他们搬来后的一段时间,胡同里的人都还在热烈讨论着他们,猜测着他们的经历。

  但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两人天天同进同出的,胡同里的人看惯了,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退一万步说,闵老和金老也是真的生的好,年轻时是个颠倒众生的主,老了也不例外。每次两人到广场上去时,都有一群老太太盯着看。

  早年丧了偶的张姨无数次想接近金老头,奈何人就是油盐不进,把她不当个数。

  多来几次,胡同里的人也就知道了,闵金两人就跟后天的连体婴儿一样,分不开的。
  各路老太太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比如现在。

  闵老还在努力跳舞,金老坐在面前的花坛上,一拍一拍的给他打着拍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闵老的歌从来都是广场上最时髦的,节奏感也强,经常跳着跳着就把旁边跳其它舞的人给带跑偏了。

  金老最乐的看他这样,他看闵老的眼光总是透着一股子骄傲在里边儿,和他看其他所有人的眼光都不一样。
  或许在他心里,情人眼里出西施,闵老干什么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总是高档那么一点儿。

 

  结束了中午的运动,金老又一手扛着音响一手挽着闵老,向自家走去。

  陈家丫头还坐在楼道口。

  她不想写暑假作业,陈大妈就要她守着晾在楼下的衣服,免得哪家有不长眼的给收错了。

  之前就有一回收错了,害的陈大妈费了半天口舌才要回来。

  丫头正无聊着呢,一见这两人回来了,眼睛霎时就亮了。

  胡同里的陈家人自来熟,几辈人都这样。这丫头听的这俩老头的事儿了以后,在自己心里已经和他们亲近起来了。

  她赶紧迎上去,一口一个闵爷爷金爷爷叫的亲热。

  闵老被她吓了一跳。金老倒是乐呵呵的跟小丫头打招呼。

  陈家丫头很受用,就要伸手去帮金老扛音响。却被金老给拒绝了:“哟哟哟,这小丫头可扛不起,再把腰给闪咯。”

  然后就牵着闵老向楼上走去。

  丫头片子扑了个空,也不恼。依旧跟着俩老头子后面,叽叽喳喳的说着。

  金老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她,但是闵老直接就烦躁的不理不睬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金老委婉拒绝了小丫头想跟进去的动作,然后让小丫头在门口等着,自己回房里把音响放好。

  金老再一次出来的时候,给了丫头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带上了门。

  陈家丫头吃了个闭门羹,不服气地在门口大喊:“我不是小孩子才不吃糖!”
 
 

  本以为陈家丫头就此放弃了,没想到因为那把糖,陈家丫头算是缠上了那俩老头。

  她算准了他们每次吃完饭后出来跳舞的时间,总是点到点的等待在楼道口,然后甩也甩不掉地跟着去广场。

  一开始她还是远远站在旁边着看闵老跳舞,后来干脆就和金老一起蹲花坛上。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的多了,又或许是经过了金老的歪曲,闵老的小脾气在小丫头眼里也逐渐成了一股酷劲儿。

  小丫头对闵老的好感也一路狂飙。

  后来每次跳广场舞的时候,花坛上一老一小就蹲着,两张脸两双眼睛全盯着闵老一个人看,眼里都是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骄傲劲儿。

  闵老也是心理素质极强,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也没觉得不适,该跳自己的还是跳。

  陈大妈知道这事儿以后表示非常欣慰,在她眼里,自家丫头是听了她的话并且付出了实践在帮助俩老头,不由得升起一种自己做了好事儿的正义感来。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在胡同里倒也没引起什么轰动。

  陈家丫头和金老的关系一天一天好了起来,和闵老却还是三句话都搭不到一起的模样。

  毕竟再能叨叨的丫头片子也敌不过闵老冰封的嘴。

  并且据陈丫头观察,除了金老,闵老无论和谁说话几乎都不超过三句。唯独碰上金老,闵老却仿佛成为了一个唠叨的老头子,金老做什么事儿闵老都可以在他身旁唠叨半天。
 

  看着每次金老咧着四方嘴笑的一脸讨好样,陈丫头就在闵老背后吐舌头做鬼脸。
  金老看见,笑的更开了。
  然后就被闵老以没有认真接受“教育”而再更严厉的教训一顿。

 

  闵老的习惯一直未变,除了下雨下雪,每天都由金老一手扛着音响一手牵着自己,穿过窄窄的胡同,走到广场跳舞。
 
  陈家丫头只要做完了作业,就会和他们一起过去,在闵老跳尽兴以后,又一同回来。

 
  两个老头一个丫头片子,时间一来一去,就过了两个季节。

  闵老天生体寒,到了冬季,手脚都捂不暖。
 
  金老进城给他买了厚厚的衣服,配上一整套的围巾帽子手套棉鞋。

  本来身材很小的小老头这样一捂,竟然透出一股子魁梧。
 
  这把陈家丫头可高兴坏了,明着笑了闵老好多次。奈何闵老再好面子,也抵不过金老少有的不妥协:必须得穿热乎了才能去跳广场舞。

  为了广场舞,闵老也就认了命。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整个冬天还没过一半,最先生病的却是金老。

  陈丫头一直觉得金老是胡同里面的人说的那种,少有的“身子骨硬朗”的人。但是谁又能想到一个老了甚至眼神都没有模糊的人,会生那么大一场病。

  或许和年轻时不健康的作息有关,或许又是因为本身体质的原因。

  那天下了点点小雪,金老正买了菜准备回去弄饭,本来闵老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是金老不让他出门受冻,强行将他塞外火炉边,自己出了门。

  拎着菜回来上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金老眼前忽的一黑,晕倒在楼梯上。

  还是写完作业准备跑去找俩老头的陈丫头最先发现的。

  陈大妈一家帮助闵老把金老送进了城里的医院,陈大妈的后人忙着去帮忙挂号缴费,陈丫头就一直陪着闵老一直等在急救室外面。

  陈丫头没有看到过这么不堪一击的闵老。就好像是生命的支柱被抽掉了一般,脆弱无助。
  就算是裹在厚厚的棉衣里面,闵老在陈丫头眼里却也仿佛在不停的变小再变小。

  陈丫头想起自己笑闵老魁梧的那些话,突然有些后悔。

  闵老的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陈丫头害怕她哭,还从包里掏出卫生纸准备着。

  哪想的闵老硬生生的咽回眼泪,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小的悲鸣。

 

  漫长的抢救时间终于结束,一群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闵老赶紧站起来,差点跌倒,陈丫头吓得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医生面前。

  闵老听不懂专业术语,医生只得告诉他:脑部出了问题,但是暂时度过了危险期,只能一直住院看情况。

 
  谢别了医生,陈丫头又陪着闵老一步一步走进病房。

  金老就躺在洁白的床上,脸上套着呼吸器,一口一口的浊气喷在面罩上。闵老就缓缓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气体留下痕迹又消失。

 

 

  从此陈丫头的三点一线从学校家里广场变成了学校家里医院。

  冬天过了一半多的时候,金老的状态好了一些,摘下了呼吸器,也能说话吃饭了,就是体力不太好,下床走不了多久。

  闵老不放心外面送的饭菜,天天在家里给金老做了带过去。

  闵老也再没去过广场,没跳过广场舞。

  他把钱都一分不落的还给了陈家,并且很郑重的感谢了陈大妈和她的后人。也默许了陈丫头天天来陪着自己和金老。

  他和金老没有后人,金老喜欢孩子,但是闵老不喜欢。这半年的相处,金老早就把陈丫头当自家丫头疼了。
  天天见着陈丫头,对金老来说也是一个安慰。

  照顾金老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一直有人来探望金老。有送礼的,甚至还有送钱的。但是都被闵老赶了出去。

  陈丫头不知道缘由,但是她也不喜欢这些人。之前两个老人一起过的时候,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多来探望的人,现在金老住院了却又过来,在小孩子眼里总是有点不合时宜的。

  后来又有人来找的时候,陈丫头干脆说,已经出院了。

  有天闵老和陈丫头弄好了饭到医院的时候,发现金老自己起来了,而且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还是那条熟悉的阔腿裤。

  闵老赶忙过去准备让他躺回去,金老却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把闵老揽进了怀里。

  陈丫头见此羞红了脸,赶紧回头捂住眼睛,默念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然后金老也不知道和闵老说了什么,闵老居然答应就让金老出院了。

  陈丫头甚至都惊讶,俩老头是不是听从了她驱赶那些看客的谎言。
 
  更令陈丫头惊讶的是,两人又一起回到了那个胡同里,闵老又开始重新跳起了广场舞。

  但这次不同的是,尽管闵老的音响还是金老给他搬来搬去,但是明显能感觉得到,金老不如以前了。

  本来只要一只手搬动的音响,现在需要两只手抱着。没有多余的手去牵闵老了,闵老就自觉的轻轻扯着金老的衣角,乖乖跟着走。

  陈丫头有些着急金老的身体,她自己劝不动,就去询问外婆能不能劝金老回医院里去。

  外婆陈大妈却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告诉陈丫头,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回光返照”,命里快到那个定数的人,如果有一件自己过于执着的事,就会拼命去做,直到被阎王爷带走。

  看着金老这个样子,或许是想在最后多陪陪闵老,多看看闵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样子吧。

  陈丫头没办法,只好一直陪着俩个老头。

  到了整个冬天快收尾的有一天,金老和闵老说自己想吃胡同口炸的面窝,闵老出门去买的时候,金老带着陈丫头进了房间。

  他在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然后费劲的掰开它,一大摞东西展现在陈丫头眼前。

  他从里面翻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打开了铺在陈丫头面前。

  是一个自己做的结婚证。

 
  金老缓缓说:他这辈子欠了闵老太多东西,他跟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甚至连一个结婚证也没能给他,就只能自己做了一个。

  陈丫头看着结婚证上歪歪扭扭贴着的已经泛黄了的两人年轻时的证件照。

  一个鼻子高挺英俊异常,一双桃花眼泛着点点柔情。另一个皮肤白皙清秀,一双三角猫眼带着淡淡疏离。

  下面写着漂亮的字体:金泰亨  闵玧其

  陈丫头哭到崩溃的时候却迷迷糊糊想到,胡同里的人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这俩老头年轻的时候,确实都是绝色。

  闵老在门口敲门后,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一开门就看见陈丫头在门后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鼻尖和眼眶还是红彤彤的,脸上还有没擦干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液体。

  闵老嫌弃的扔给她一张纸:擦擦,丑死了。


  在冬天快过去第二年春天快到来的时候,陈丫头陪着闵老一起,送走了金老。

 
  在金老的葬礼上,闵老只是呆呆地一直站着。陈丫头牵着闵老的手,就像以前金老帮着他扛音响的时候牵着他的手一样。

  下葬的时候,陈丫头突然往闵老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闵老拿起来一看,是一本结婚证。

  陈丫头学着金老的语气说:金爷爷说这是他欠你的。

  闵老愣了很久,手里一直缓缓摩擦着那本结婚证,然后捂住脸,痛苦的向后坐在了椅子上。

  陈丫头看着从闵老的手的缝隙中,渗出了眼泪,赶紧又从包里掏出卫生纸去擦拭。

  靠近的时候,她听见闵老一直重复的说:“他没有欠我的。。。没有。。。”

  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怎么可能又有谁,亏欠了谁呢。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陈丫头就要离开胡同,去城里读初中了。

  她跟闵老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闵老正在广场跳舞正起劲。

  自从金老过世以后,闵老还是日复一日的来广场跳舞。

  再没人帮他搬音响了,他就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拉车,把音响绑在拉车上,自己独自拉回去,跳完舞以后,又独自拉回来。

  听到陈丫头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闵老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要她路上小心。

  失去金老以后的闵老,生活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陈丫头还是能感觉的到,闵老确实不同了。

  就像是有一部分灵魂被剥离了他的躯壳,整个人都再不完整。

  坐车离开的那天,陈丫头透过车后面的玻璃窗,看见闵老正趴在那自己熟悉的阳台上,隔着几层楼的距离,看着自己。

  陈丫头生怕闵老没看见似的,用力的在车里挥手和他告别。

  然后她看见,那个她眼里一直酷酷的爷爷,转过身,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走进屋子里去了。

  陈丫头眼前一片模糊的骂了一句:臭老头。

 

 
  上学一个月以后,陈丫头收到了依旧住在胡同的外婆的消息:
  闵老去了,和他老伴儿一起葬在胡同的后山坡上。

  陈丫头看着这几句话,看着看着,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抬头看了看窗外树头,才发现已经有新冒出的枝丫。

  陈丫头心想:这该死的冬天总算是彻底过去了。

 
 
后记:
 
  前一段时间晚上和母上散步路过广场时看到了一位独特的老太太。和成帮成派一大群人一起跳广场舞不同,那老太太独自一人一个音响独自一人占一块地方,独自一人跳舞。
  我妈告诉我,之前她老伴儿天天给她搬音响,后来她老伴儿去世了,她还是依旧每天坚持来跳舞,独自一人把音响搬来,然后又独自一人把音响搬回去。
  我立刻就来了灵感,但是因为快要上学了忙不过来,这个灵感就一直是一个标题,躺在我的电脑里。

  那时我的外公正在住院,遭受癌症的侵蚀。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健硕的老人慢慢瘦成皮包骨。直到我上学前夕,家人告诉我可能时间不多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上学的第一天,就收到了那个噩耗。
  因为课程时间问题,我那天无法回家,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准备赶回来。然后我想起了电脑里的这个标题。那天我写到半夜也没停,直到我完成了这篇文。

  这篇文我想献给每一位经历了人生各种大起大落,然后到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老人们。希望你们过完或辉煌或平淡或落魄的一生以后,能够在最后有一个归宿,你最想见的人一直在你身边。

  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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